第二十四章 教堂(上)(第1页)
张月鹿并非孤身出城,其实还有一名护卫,正是慈航真人调来的那名二品灵官,姓许,专事负责张月鹿的安全。先前的时候,许灵官已经称作飞舟返回玉京,不过随着金阙正式成立七人调查组,许灵官又随着其他主事道士一道乘坐飞舟来到了金陵府,还是负责张月鹿的安全。不过只要在旧城区域,许灵官一般都不会出面,且不说张月鹿距离天人只差一线,遇到天人也有一战之力,就算是白晓瑾,也不是在繁华的旧城被掳走的,所以直到张月鹿决定出城,许灵官才跟随左右。出城的时候,无风也风浪。这也在情理之中,张月鹿加上许灵官,少说要三位天人才能拿下,可五位天人交手,其声势之大,只要不是瞎子聋子,都能察觉,且不说雷小环、裴小楼夫妇,江南道府也不能熟视无睹。如此一来,事情就彻底闹大。东华真人和慈航真人正愁没有切入口,或者说现在的切入口还不够大,有了这样的口实,正中两位参知真人的下怀,这是另一方万万不愿意看到的。不过回来的时候,却遇到了一点意外。不是有人要对张月鹿如何,而是张月鹿在经过秦淮河的时候,无意中看到了一人。风元帅。那日在江陵府,雷元帅负责袁园和灭口袁崇宗,风元帅负责灭口袁尚道,所以张月鹿没见过雷元帅,却见过风元帅。当时风元帅正在河中的一艘画舫中喝酒,身旁还坐着两个衣衫清凉的美人。天人不是圣人,纵然境界修为高一些,也无法根绝人欲,总有些癖好。风雷二老,好大的名头,他兄弟二人自幼到老,同退同进,都无妻子儿女,可说是相依为命。只是不曾娶妻生子,不意味着不喜欢女人,风元帅年事虽高,但好色成性,一生所摧残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,尤其是在南洋的时候,虽无正妻,但姬妾成群,可谓是无女不欢。这次来到金陵府,让他过起和尚的日子,哪里受得住?更何况金陵府的十里秦淮天下闻名,他左右无事,便花费重金包下一艘画舫,优哉游哉,刚好被张月鹿看到。看似荒谬,不过仔细一想,又不荒谬。天人不是被从小培养的死士,也不是被呼来喝去的奴仆,甚至不是一身修为系于别人之手的灵官。放在道门,是二品太乙道士。放在隐秘结社,也都是高层人物。他们可以听令行事,却不会委屈了自己。什么隐匿行踪、小心行事、蛰伏潜藏,那都是要求底下人的,风元帅身为主事人之一,哪里会遵守这些规矩?不去欺上瞒下、中饱私囊就已经不错了,连女人都不让碰,管得未免太宽了些。这就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各种规矩,只有奴仆丫鬟才要遵守,几时听过主人要遵守的,因为主人是订立规矩之人。其实自古以来,这类情况从来都不会少,无论是道门朝廷,还是隐秘结社,都不能强求太多,只求不误事就好。没办法,天人并非寻常人,真要逼急了他们,说反也就反了。在这一点上,道门有过许多先例,比如说八部众,便是因为对道门在造物工程上的种种决定不满而叛出道门。说到底,道门内部风气不好,这些隐秘结社又能好到哪里去?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性,谁又比谁更高尚?张月鹿发现风元帅之后,没有二话,一边传讯给真武观,一边与许灵官一起掠上画舫,不让风元帅逃走。风元帅见两人袭来,不由一惊,许灵官身披灵官甲胄,一眼就能辨认出身份,二品灵官做不得假,相当于一位天人。他也认得张月鹿,虽然不是天人,但相距天人只剩下一步之遥,真要对上天人,纵然不是对手,也有一战之力。此时他一人对上两人,必然是有败无胜。所以风元帅想也不想,根本不与两人交手,直接向外掠去。不过他也不敢贸然升空,毕竟这里是金陵府,名副其实的天下重镇之一,城内的天人少说有双手之数,他一升空,便等同于落入了所有天人的视线之中,再想脱身就很难了。可如果不升空,继续藏身城中,有各种建筑房屋、街巷、河流作为掩护,那就很难被人发现了。风元帅逃得极快,几乎是脚不沾地,贴地飞掠,张月鹿毕竟没有跻身天人,知道自己多半追不上风元帅,对许灵官高声道:“不要管我,追上去,不要让他逃了。”许灵官也不犹豫,紧紧追在风元帅的身后。张月鹿只能根据身上的灵佩远远跟在后面。所谓灵佩,类似于玉佩,作用很简单,就是确定位置,其原理颇类似于子母符。许灵官毕竟是专事负责张月鹿的安危,总要知道张月鹿在什么地方,若连张月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,何谈什么保护。所以两人各携带一块灵佩,以此确定各自的位置。三人一路追逃,虽然金陵府已经彻底废除了坊市制度,但旧城区还是残留了部分坊市的痕迹和规划,所以三人足足追逃了数坊之地,最终一路出了旧城,来到外城,过神策门,来到上元门附近。金陵府人口将近二百万,是整个江南规模最大、人口最多的城镇,更是商贸中心,所以金陵府城中还有许多来自海外各国的商人、传教士、冒险家,大多聚居于上元门一带。张月鹿赶到此地的时候,就见许灵官正站在一座教堂外,踟蹰不前。所谓教堂,类似于道门的道观,是西方圣廷信徒祈福拜神的地方。这座教堂的建筑风格与中原建筑迥然大异,有高耸的塔尖和拱形穹顶,还有彩色的玻璃花窗,仿佛在整个窗户上镶嵌一幅幅的图画。在教堂之前是一个宽阔广场,白石铺地,正中是一方喷泉,还有两尊雕像,高鼻深目,背生双翼。整座教堂都氤氲着淡淡的光明气息,仿佛一层光雾。可见不少金发碧眼的信众正进出教堂,几乎没有中原人。张月鹿不由皱起眉头。道门和圣廷最起码在表面上保持了相对和平的关系,道门允许圣廷在几处重要府城中设立教堂,不过道门不允许圣廷传教,这些教堂只供西洋信众礼拜,所以这里聚集的几乎都是色目人。圣廷也允许道门在海外设立道观,都是差不多的规矩。其实圣廷对于这种事情一种是严防死守,之所以让道门例外,除了道门势大之外,关键在于道门中人对于传教一直都是兴趣缺缺,大体态度就是爱信不信。在这一点上,甚至不如佛门和儒门,佛门就不必说了,被称作西方教,是传入中原,而非土生土长。儒门则一向喜欢教化蛮夷,使其心慕王化。所以这个地方有些敏感,若无必要,道门中人实不好贸然进入其中,容易产生纠纷。此时好些信众望着身披甲胄的许灵官,面带惊骇。许灵官轻声道:“张副堂主,那人进入了教堂之中。”“圣廷也牵扯进来了吗?”张月鹿深吸了一口气,大步向前走去。一名身着白袍的首主教主动迎了上来,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,甚至还带着几分金陵口音:“这里是圣廷教堂,若非信徒,不可擅入其中。”张月鹿取出自己的“初真经箓”:“我乃道门四品祭酒道士、天罡堂副堂主张月鹿,请见本地大主教,还请前去通禀。”首主教脸色微微一变,却也无话可说。根据圣廷和道门对等原则,首主教相当于五品道士,大主教相当于四品祭酒道士,所以张月鹿的请求合乎情理,他无法拒绝。7017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