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章 醒来的那一眼(第1页)
“滴答,滴答……”耳畔似乎有水滴落的声音。那声音错落有致,仿若天籁,倏忽之间将李辰安飘在云端的思绪给拽了回来。他依旧觉得很困,却强行令自己睁开了眼。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。只是那张脸比以往时候更显憔悴,就像将谢的桃花,花瓣微微卷曲,花色也微微泛白略显枯萎。她是钟离若水。她就坐在床前,她的双肘拄着床沿,双手撑着下巴。曾经比桃花溪还要澄澈的眼变得有些浑浊,于是就没了以往的神韵。她的眼里是悲戚,是担忧,是期许。她垂着头,忽然间似乎感受到了李辰安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的温度,她抬起头,向了李辰安。于是,一朵花就在李辰安的面前绽放——她先是一惊,然后那双眼顿时明亮,接着她那张本略显苍白的脸泛起了红芒,最后,她的嘴角一翘,眉儿一弯,从她的小嘴里飘出了一句很低却令李辰安觉得很重的话:“你终于醒了!”你终于醒了。这如释重负的话里蕴含了她多少担忧?她是钟离府的三小姐,她有着少有人难以企及的身份,可她对自己居然有着如山一般厚重的牵挂。这样的情感是李辰安上辈子所没有的。上辈子他牵挂着另一个人,然而他的一番深情却如江水一般付诸东流。这辈子的自己很幸运。幸运于能够遇见一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女子。他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来,捋了捋钟离若水额间散乱的头发,然后握住了钟离若水的手,也轻声说了一句:“让你担心了。”站在钟离若水身后的剑舞转过了身去,向了窗外的雨,她的小嘴儿一撇,才忽然发现窗外那些桃树虽然花已谢,但那抹绿意却更加盎然。“我睡了多久?”“三天!”“……那确实很久。”“可不是么,真的吓死我了,以后千万不要那样去做!你要记得,你还有我!”李辰安笑了起来,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钟离若水没有抽回她的手,她的小手就在李辰安的手掌心,她感觉到了从李辰安手心里传来的温暖,让她知道这不是梦一场。“不过你也真厉害,竟然真杀了宋元平,而今广陵城里所有的捕快可都出动了,正在全城搜捕你这个凶手呢!”“他们知道是我做的?”钟离若水摇了摇头,“没人知道,你放心养伤,他们不过是做做样子,倒霉的是广陵城里的那些小痞子。”钟离若水说起了小痞子李辰安才忽然想起斧头帮的小天。自己交代了小天让他将斧头帮的那些小子给聚集起来,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受了这无妄之灾。“我要进城。”“你伤还很重,小酒馆有苏沐心他们打理不会有问题。”“不是这个,我得去斧头帮的那些人有没有被抓起来,我答应过他们,给他们一碗饭吃。”钟离若水一怔,眉间微蹙,疑惑问道:“那些小痞子能有什么用?”“莫要小了他们,他们都是孤儿,一来可怜,二来……像他们这样的人,若是对他们好一点,他们真的会将命交给你!”“酿酒作坊建成之后肯定会引来一些人的窥觑,我需要他们去帮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。”.钟离若水明白了。而今这样的情况,她和李辰安之间的这层关系尚不能公布,那么在广陵城所有人的眼里,李辰安依旧是个小商人。他的画屏春将来推向市场销售,必然对广陵散造成巨大冲击,广陵霍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,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付李辰安。就算他们知道李辰安将酿酒作坊修建在桃花溪旁,就算他们知道这一片的土地都是她钟离若水的,可一旦危及到了霍家的核心利益,他们就算明面上不做点什么,背地里也一定会使坏。那种藏在暗处的坏才是最麻烦的。而李辰安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,所以他也需要藏在暗地里的一些力量。“要不……我派人去衙门打声招呼?”“可别,有些事还是我自己去处理比较好。”“……你拿我当外人?”李辰安伸出另一只手刮了下钟离若水的鼻子,“想啥呢?只是这件事我确实能够做到,也寻思……你母亲恐怕会着。”“哦,”钟离若水乖巧的点了点头,却又有些担忧,“可你身上的伤……张大夫说你的伤很重,失血太多,要卧床将养月余。”“没事,我哪里有那么精贵?”说着这话,李辰安收回了双手,手肘撑着床意图起来,却咧嘴“嘶”的一声,吓得钟离若水连忙将他扶着又放平在了床上。伤口很痛。甚至那一家伙恐怕崩裂。李辰安伸手摸了摸,指尖有些润湿,显然有血从缠着的绷带上溢了出来。“你别动!”“现在你养伤最为紧要,至于娘怎么……现在哪里需要去顾及她怎么!”李辰安躺下,望着洁白的幔帐,沉吟片刻问道:“李小花有没有事?”“他中了两刀,一刀在手臂,一刀在大腿,我也请了回春堂的大夫去给他敷了药,想来已无大碍。”李辰安没有言谢,因为那样就显得生分了。“咱们那酿酒作坊……”钟离若水这次打断了他的话。“你这人呀,现在还去想那作坊做甚?”“你好好躺着,一切都等你好了之后再说。”“饿了吧?我让雪儿吩咐厨房炖了鸡汤,呆会就让她取来,张大夫说你醒了之后得好生补补,倒是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,因为吴老说你若是练会了他给你的那功法,身体自然就会恢复。”李辰安想了想,现在这情况确实也做不了什么。那就在好生养两天吧。就在这时,吴洗尘走了进来。“小子,醒了?”“你小子倒是出乎了老夫的意料,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你命大。”他来到了床前,“把手伸出来。”“干啥?”“老夫给你把把脉。”李辰安伸出了一只手,笑道“你还会病?”吴洗尘的手落在了李辰安的手腕,“不是病。”“那是什么?”片刻之后吴洗尘脸上流露出了一抹欣喜,“你小子,居然有了!”喜脉?李辰安一怔,“师傅,我是个男人!”无尽的昏迷过后,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